-我的爱在眼里流淌-

我心匪石。@绯色暮烟

【究惑】长明灯

*古代pa,分两世,全都be!he在隐藏结局

*送给@绯色暮烟  ,成年快乐!

*感谢陪嫁丫鬟@山衔月宴 @–半截诗– 

*写了好久想要评论!!


赐婚的消息是在一年中最热的日子里来的。


秦究听到消息的时候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很平静地问:“赐婚对象是谁?”


京都中素闻秦将军的凶名,来送旨的太监打了个哆嗦,余光看见旁边有人饶有兴致地探头出来围观,又想到自己身处军营,没准儿就直接交代在这里了。他咽了下口水,开口时声音听不出什么:“是国师。”


“啊。”秦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皇上要把他的大疙瘩宝贝赐给我?”


这就不是太监能知道的了。秦究也没想让他回答,只接了旨就让他回去了,顺畅得让太监怀疑这是在积蓄怒火。毕竟人刚刚回到京城,坐在军营中好好地喝着酒,头上就来了道圣旨,说有人被赐婚给自己了,那人还是男的。


无论是哪一件,他都觉得秦将军不是很能忍。


送走太监之后秦究继续喝酒。喝了几口之后他兄弟终于忍不住了:“皇帝咋想的?你一回京就赐婚。”


“还能怎么想?”秦究似笑非笑,“我手里握了那么多兵权,国师是前朝留下来的重臣,国师已经被架空了一半,我又回京养伤顾不了军营,你说皇上是什么想法?”


“那这也太急了吧,才回京呢。”闻远啧了两声。


“急什么?”秦究悠悠看他一眼,“皇上不急。我拿着兵权拿了两个朝代,换你你不急?”


“咳咳。”游惑咳了两声,冷冷地说:“毕竟我是前朝重臣,又没有可以用的人,皇帝一边用我一直架着我……他哪会允许自己一直养着前朝的重臣。”


“啧啧,没想到他是直接把你俩绑一家了。”楚月抱臂盯着游惑喝药,“倒也方便……你出嫁记得带我这个陪嫁丫头。”


游惑把碗放下:“谁敢使唤你。”


“行了,这里又没别人,也别装,”楚月说着就往门外走,临跨出门了又补一句:“秦究已经接旨了,估计一会儿就会登门拜访,你看着办。”


所有游惑和秦究的心腹都心知肚明——“你看着办”的意思放在这两人现在的情况来看就是“商量婚嫁”。


这没办法,把两人自己放在一起是他们自己商量的,只是没想到新皇帝下手过猛,直接给了两人一纸婚书。


“知道了。”游惑余光瞥到桌上的碗,又喊楚月:“把碗带上。”


楚月只得折返,冲着发小发不了气,只能给他撂话:“你就等着秦究回来收拾你罢。”


游惑好不容易才把药喝完,秦究回来了也没什么可以说他的,因此并没把楚月的威胁放在心上。他心安理得地喝了口糖水,翻了一页腿上摊着的书。


秦究接完旨就往国师府赶了。从军营到国师府的路他走过无数次,熟悉得要命,连路边有几棵树都能数明白了。府上的人大多都是懂事的,也不缺看着他们长大的,看见秦究的马车远远出现,就已经催着去通知游惑,顺路喊膳房准备糕点供两人折腾了。


秦究入府时还费了一番功夫。当今局势紧张,皇上冥思苦想把他们放在一起,自以为一个失去了兵权一个失去了国师实权,他们总该安分一点。那他们也不能辜负皇上的心思,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得足的。


游惑等秦究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膝上的书被丢到桌角,他捻着块桂花糕,不怎么高兴地往嘴里送,正对着书桌的窗却被一下打开。


木窗被推开时带起一阵凉风,游惑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时指间的桂花糕已经到了面前人的嘴里。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这么俊俏,”秦究左右打量着他,平时上了战场都面不改色的秦将军托着下巴,靠在国师的窗上逗国师,“是不是我家的啊。”


“哪来的登徒子。”游惑一点情面都不给,劈头盖脸就丢了这么一句,还想把窗关了,被秦究挡住了手关不上。


他蹙起眉,抬头冷冷地盯着不仅迟到还不给他关窗的秦将军。还没等他发作,喉间一痒,他偏过头,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眼睫轻颤,活像欲飞未飞的蝶。


秦究的脸色一瞬间沉下来,二话不说把窗一关,从正门绕进了屋。他腿脚快,这一切只用了短短几秒。游惑咳嗽完一抬头,就被秦究轻轻地用食指碰了一下唇角。


“疼不疼,”秦究低声问,“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喝药?”


游惑动了动唇,声音有点哑:“喝了,一点不剩全喝了。”


“那怎么还咳得这么厉害?”秦究不太信,但是游惑一般还是不骗人的,尤其不骗他,他不信也没办法,潜意识里还是信他。


游惑把掩着唇的手放下:“皇帝一天到晚想着法子折腾我。”


听起来很不高兴。


“我这不是回来了?”秦究摊开手朝他晃了晃,“帮你报仇。”


游惑的病是治不了的。长年累月下来,他的体温总是比常人要低上一些,也格外贪恋温度。秦究的手比他的暖上很多,他就抓着秦究的手取暖。秦究也知道他冷了就喜欢抓点热的东西取暖的习惯,从来都是纵容他抓的,只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感觉出了点什么来。


“你的手怎么捂了那么久都不暖?”秦究的声音有点哑,很低,听起来似乎有点难过。但是游惑掀起眼皮看他的时候,秦究却什么异常都没有。


他静默半晌,同样低了声音:“大夫说我这段时间折腾得太多,病情加重了。”


“秦究,我是不是没法看见皇帝被推翻了。”


“那我尽量加快速度,”秦究笑起来,逗猫似地挠了挠他的掌心,“也不辜负皇帝赐婚的一片苦心了,下周就嫁进秦府?”


游惑抽出手,盯了他半晌之后不冷不热地说:“怎么不是你嫁。”然后起身回里屋了。


某位国师嘴硬,实际上出嫁该准备的东西他都一件不落地准备妥当了,就是不肯跟秦究说哪怕半句。秦究烧掉楚月偷偷给他,告诉他游惑所做的事的纸签,很轻地笑了一声。


出嫁的前一个晚上,游惑写了封信,里面写满了京城中最近出现的一切可疑之处,都是游惑趁着皇帝忙着想如何夺回兵权和国师手中的政权时派人捞到的。


最近咳嗽的频率越来越高,游惑也不搭理,只问窗外守着的楚月:“近些日子,皇上有什么动静吗?”


楚月听着屋里一阵咳嗽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招了右丞进宫了,右丞出宫的时候根本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喜色?那定是皇上许诺了右丞什么,才让右丞如此高兴了。游惑搁下毛笔,活动了一下手腕。他和右丞并没有什么交集,平时右丞也安分,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只不过这次进宫面圣倒是给他丢出了另一个豁口。他只是搞不清楚,皇上招右丞这件事,究竟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真的有事要跟右丞说?


皇上没有傻到把什么线索都摆在明面上,要真这么傻他也做不成皇帝,那他到底许诺了右丞什么,或者说,右丞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他沉吟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再这么想下去也想不出什么,于是把这个问题一并写在了信里,打算让秦究也想一下。毕竟两人一个从文一个从武,互补的说法还是有用的。


他刚封好信,送信的童子便来了。许是童子见他们要结婚了喜气洋洋,便也弯了眉眼,接过信之后告诉游惑这回只有口信。


“你说。”游惑淡声道。


“秦将军问,国师大人到府时可有什么想要的?”童子一字一字复述出来,听得游惑愣怔一瞬,旋即哑然失笑。


有什么想要的么?如果说没有的话,秦究怕是又要半真不假地怪他不搭理自己一片真心,但是说实话,他也没有什么惦记的。于是童子就站在冷冰冰的国师面前,看着他沉吟了半晌,最终说:“长明灯。”


童子等得久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国师倒是有耐心,缓慢地又说了一次:“长明灯。待我到达府上那天,为我放一盏长明灯罢。”


这盏长明灯,就替我护佑你一切顺利,心愿完成。如果可以……心愿完成的那天,也要放一盏长明灯。


国师大人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这次的长明灯秦究自己放,谋反成功的那一天他就陪秦究一起放。这样也算圆满了。


国师和秦将军要结婚的消息算不上是隐秘,甚至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因此游惑出嫁那日,马车必经之路两旁的人家都心照不宣地挂起了红色的门帘,有些耐不住闲的小孩子在得到家人的默许之后甚至会偷偷在角落看。


男人出嫁是特例,两人也不怎么喜欢循规蹈矩的,游惑在马车上就没盖盖头,掀了帘子盯着路旁的景色发呆。蓦地一片红闯进视线里,游惑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百姓在庆祝他出嫁。


说庆祝也不贴切……那就说祝贺吧。百姓们对于国师和将军的贡献心知肚明,尤其是经历了改朝换代之后,对于国师的贡献更加深刻。听闻国师接旨接得没有半分犹豫,又有孩童嚷嚷着说国师一路上都在笑,自然都明白国师是误打误撞寻得了好姻缘。


游惑坐了一路的马车,心里开始怀念起以前两家只隔着一墙的时候,起码不会坐马车坐到昏昏欲睡。


“公子?公子?国师!”一声轻唤让游惑回过神,他抬眼看过去,发现是陪嫁的一个丫鬟在喊他。他记性不错,想起来这个小姑娘叫裴当宴。于是他也没摆什么架子,只一句话:“怎么?”


“国师大人快看外面!再晚些看不见啦。”裴当宴旁边那个叫安久的丫鬟接了话,游惑循着指示抬头,一片长明灯猝然撞进了他的眼里。


直到后来游惑都难以忘怀。那是个寻常的夏夜,夜空中一片浮云也没有,干净得过头,而他靠窗坐在出嫁的马车上,穿着一身嫁衣要去赴心上人的约。他早早给那人说过想要的东西,于是他抬起头,看见漫天比群星璀璨的长明灯借着风在空中轻晃。那一幕好像只有一瞬间,却陪着他走过了之后的很多很多天,因为他在这一片灯火里找到了他最挂念的那一盏——


那一盏长明灯很朴素,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仅仅是一张白纸衬了四个大字:


承蒙喜欢。


直到入了府,游惑还在思考那满天的长明灯是不是都是秦究一个人放的。毕竟和秦究相处了十几年的时间,秦究有了什么主意就要做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


游惑正腹诽着,身边扶着他手的丫鬟停了步,轻声唤道:“将军。”


秦究?游惑本想着看一眼秦究现在的样子,但无奈头上依然盖着红盖头,只好作罢。不知道秦究对丫鬟比了什么手势,下一刻那只虚扶着他的手撤开,换成了另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夫人身体抱恙,”秦究说,“我也不是那种守规矩的人。跪拜之礼就不用行了,我们两家早都彼此见过。所以夫人现在要跟我回房么?”


秦究自己都已经把所有繁琐礼节都一笔带过了,再加上游惑身体确实不怎么好,因此将军府上下都没人提出异议,就这么由着秦究把刚进门的游惑牵回屋了。


屋里除了他们没别人,游惑差点儿就直接伸手掀了盖头,却被秦究摁住了手,很有耐心地用玉如意挑开了让他不堪其扰的红盖头。


女子出嫁时都要梳妆打扮、在额间点上花钿。游惑不是女子,但也勉强遵循了这个规矩,没梳妆,但点了花钿。正红色的花钿点在游惑额间,热烈的颜色衬得游惑的眼睛颜色更浅、更通透,再配上一身大红色的嫁衣,没把人贬俗,反而增添了一丝仙气。


秦究心疼地捏了捏游惑冰冷的手:“才六月中旬,怎么手还是这样冷?”


“后遗症。”游惑应完,又迫不及待地发问:“昨夜送来的书信看了罢?右丞是否有在军中要谋的权利?”


秦究暗叹一声今夜依旧不得安宁,正了神色回答他:“右丞的儿子在军中,只不过他不思进取,还不得人心,升不上去也是活该。右丞见儿子进了军中那么久却不得晋升,心里估计也是急的,毕竟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游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儿子在军中,听秦究的说法是入伍了好几年仍然没有得到重用,职位升不上去。而秦究管理得严,要想升职只能脚踏实地自己爬上来,右丞见儿子不争气,自己又无法从中干预,估计急得不得了。而皇上目前想要除掉秦究和游惑,若是右丞能得手,那么皇上肯定能够让右丞的儿子轻轻松松捞得一个好的职务。


但是他们现在最难办的一点就是,右丞掌权期间从来没有滥用职权或是其他会被弹劾的事,两人就算要提防或者远离他,也找不到一个适当的理由。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新婚第一夜,屋内的红烛烧至天明。皇宫内的皇上听着暗卫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告诉右丞,再过几日便可寻机会动手。”


他以为两人燃了一夜红烛是行洞房,实则两人对着一桌的纸张,描绘了不知多少关于夺权的方案。


方案好设计,但是实际上行动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两人将可用的战斗力筛了又筛,最后发现还是军营和锦衣卫好用。


军营就不用说了,秦究本身就是将军,在军中威望很高;再者皇上确实也做了让他们产生不满的事。秦究养伤的时候皇上美其名曰军中不能荒废,派了心腹去顶替秦究的职位,结果心腹面对军营手忙脚乱,根本适应不了军营的风格,反而被军营中的将士们好一通嘲笑。别说副将们对高高在上的心腹不爽,就连普通士兵都没法适应也懒得适应心腹的指挥。毕竟光看皇上派心腹带领军营这一件事,皇上想要借机替代秦究、收回兵权的野心一览无遗。


游惑身为国师,锦衣卫是他经常接触到的一类人。接触过游惑的锦衣卫都对这个病歪歪的国师有不错的观感,认为国师虽然身体羸弱,但心思缜密、杀伐果断,而且视身边的人为珍宝,是个可结交之人。而且当今皇上不再信任锦衣卫,而是转而依靠宦官,对锦衣卫百般刁难,早已失去了锦衣卫的心。


能进锦衣卫的绝非俗人,都是有才能也有志向的人。他们被皇室依靠了几十年,而新皇一上位就远离了他们。虽说他们能理解设计上位的新皇对旧部心生忌惮,但新皇却还百般刁难,再让他们忍着不发作是不太可能的了,那还不如究惑两人利用这份怒火,双方达成协议,共同推翻新皇统治。


游惑自从生了病之后就变得嗜睡,平时楚月严格把控他的睡眠时间,不让他过晚入睡,而今天为了陪秦究想方案,愣是硬生生撑到了后半夜才睡去。


秦究劝过游惑去睡,但游惑坚持这是他们的计划,他不能让秦究一人出力。秦究知道游惑的脾气,无奈之下也只好随他,只是留了注意力给游惑,在他支撑不住的那个时刻将游惑揽进怀里。


当游惑的手指擦过秦究手背的时候,秦究才发现游惑的手到底有多凉。他扯过大衣盖在游惑身上,垂眼再看面前的地图,脑海中的思路却断开了。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从未表现出畏惧什么,实际上他也从没畏惧过什么,轻狂了半辈子,直到有大夫频繁地出入游府,游惑的屋里有了一股常年不散的药香,秦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怕离别。


他握着游惑的手,将那个人的温度慢慢暖回正常的温度,心底漫上一股苦涩。他和游惑说了那么久的走一辈子,也在游惑得病时说过他们一定还能走很久,但是他自己明白,他没有在安慰游惑,他只是在安慰自己。他知道游惑的病治不了,知道游惑一定会离去,但是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的生命如同指间的流沙一点点落去。


他在游惑眼睛上悄无声息落下一个吻,把游惑抱回了床上。


游惑嫁进秦府之后,双方都各自安分了几天,直到秦究回了军营,把皇上的心腹客客气气请出了军营。


当天晚上,秦究出军营的时候被右丞的侍卫拦住了。


“秦将军,我家大人听说您伤养好了,再加上您前不久刚娶了妻,正好今天有空,想请您去府上喝酒小叙,望大人能来。”那侍卫语气谦卑,但却句句都在明里暗里藏刀子。


右丞在外的形象一直都很好,且给出的理由贴切又合理,满含对秦究的关心,秦究若是拒绝了,明日朝廷上不知有多少文臣要上书弹劾他;且右丞特意提到的“娶妻”一词,更是在暗示秦究,若是他不肯来,那么他下一个找上的就是游惑。


秦究笑笑:“右丞之约,本将军定不敢不去。”旋即他对身边的闻远耳语几句,调转马头往右丞相府去。


侍卫悄悄松了一口气,跟在了秦究的后面。


闻远则一拽缰绳,快马加鞭往将军府赶去。


闻远到府的时候游惑正站在池塘边喂鱼。他将掌心的鱼食抖落进池中,抬眼看气喘吁吁的闻远:“怎么?”


闻远将气喘匀:“将军被右丞请去府上了,说是要设宴款待将军。”


游惑蹙起眉:“……要动手?”


这些年来秦究和游惑身边有不少被他们救下之后甘愿留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的侍卫,只不过秦究今天去军营的时候没带任何人跟着。游惑第一时间就让身后跟着的仆人去叫了几位能潜伏进右丞相府保护秦究而不被发现的侍卫,才分得出心思去想右丞相要干什么。


“鸿门宴啊。”楚月说,“一般来说这种文臣害人的手段只有两种,一是下毒,二是安排刺客。”


她竖起两根手指,想了想又放下去一根:“所有人都知道秦究谨慎,如果有别人请他赴宴,他一定只吃有人吃过的菜。右丞想要对秦究下手,这一点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投毒必然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有……”


刺客。


游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情况。毕竟暗箭难防,就算秦究再警惕,不知道刺客什么时候动手,在哪里动手,也难以提防。


“实在不行,我们去右丞相府附近等着吧。”楚月看游惑垂眸思考了很久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忍不住出声打断,“被发现了也没什么,毕竟你现在是秦究明媒正娶的,这可是个百用不爽的好理由。”


秦究在右丞相府中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暗卫。他们装着是普通下人的模样,在酒席中来回穿梭,诚惶诚恐地被右丞称赞,装得跟真的下人一样。其中有一个被分配到秦究身边给他斟酒,在弯腰的时候轻声说:“国师让我们来了,将军您也注意一点,肯定有刺客。”


秦究轻轻敲了敲杯壁,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又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抬眼看向对面的右丞,客气地笑笑:“多谢丞相大人款待,您是主人,您先动筷罢。秦某不是不知礼数的人。”


右丞相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于是率先动了筷,和秦究不紧不慢地攀谈起来。他没在菜里下毒,但是秦究一点让他借题发挥的机会都不给,反倒是让他心里有了点不舒坦的感觉,但是想起他安排的刺客,以及皇上承诺的让他儿子升职,他也就忍了下来。


秦究喝了一口酒,表面上态度放松,实际上却时刻都在注意着周围人的动作和神情。


他倒是不担心右丞亲自动手。右丞相就是一介书生,又上了年纪,如果亲自动手的话,那秦究不仅不会被他伤到,情况还得反过来,秦究擒住右丞相。


右丞相和秦究扯了一通闲话,最终话题还是绕到了军营上:“将军最近养伤养得差不多了吧,又能在前方保护我们这些文弱书生啦。”


秦究笑了一下:“不敢。秦某身子还未养好,还得在京中多待一些时日。”


“想想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右丞相慢条斯理地搁下酒杯,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听说将军前几日把于夏赶出军营了?”


“如何叫赶,秦某只是能够自己练兵了,觉得不能麻烦别人帮秦某带兵……”秦究顺着他的话回答,说到一半的时候听见后面似有破空之声,刹那间他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地往左边一躲,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脸颊飞了出去。


秦究顾不上那只羽箭擦破了自己的脸,回头找寻放出箭的人,就见能待在大堂里的暗卫已经将那人制服。秦究正想去看刺杀他的到底是谁,突然觉出一阵晕眩。


秦究抬手抹了一下脸颊,看着手指上沾着的鲜血,再去看右丞相,却发现对方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


“将军大人对这宴席可还满意?”右丞相安排的侍卫已经和暗卫打了起来,右丞相不管周遭喧嚷,只是对秦究威逼道:“将军大人定不会做对自己有害的事罢,那支羽箭上有毒,解药就在我身上。将军大人若是配合着按了印,将兵权交出来,那我能保将军大人平安无事;若是将军大人不肯配合,我也只好去将军府慰问国师莫要为已逝之人伤心过度了。”


他居高临上地看着低低喘息的秦究,似乎是确定秦究一定会让出兵权:“把红印拿过来,让秦将军把印按了。”


秦究喘息着说:“做梦。”


谁也没想到秦究这个样子还有反抗的能力,一时间乱了方寸,秦究看准时机,挑了一个空当冲出了混乱的大堂。屋里缠斗的暗卫见秦究成功脱身了,也不再恋战,抽身而退,还不忘把角落被打晕的刺客带走。


楚月和闻远去右丞相府附近守着了,以免秦究出来他们却无人知晓,把之前的两个陪嫁丫鬟留在了马车这边陪游惑。


游惑无聊地望着右丞相府的方向,却听见安久小小地叫了他一声。


“国师……”


他倏然回神:“怎么?”


“您和将军相处久了看得出来,就是,那个是不是将军啊?我觉得有点熟悉……”


游惑顺着安久指着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右丞相府翻出来,身形略有些不稳,像是受伤了。虽然他只匆匆看了一眼,但他却能百分百确定——就是秦究。


“驾车过去!”他想也没想就喊了一句,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他知道秦究今晚一定会遇刺,但没想到秦究真的被伤到了,一时间竟有些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只有紧紧抿着的唇暴露了他不安的心思。


马车也没走多远,因为秦究被闻远带了过来。闻远把秦究扶上马车,匆匆说了句:“他中毒了。”


游惑伸出手去探秦究体温,却摸到满手冷汗,顿时了然:“让人失去神智、甚至听他人话的毒,暂时不会取人性命。”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催促着马车走快点,一路加紧赶回了将军府。


将秦究的毒解了,游惑就开始着手解决秦究遇刺的事情。


很巧,来刺杀秦究的正好是之前被请出军营的、皇上的心腹于夏。看着游惑森冷的、满含杀意的眼睛,以及一旁虎视眈眈的暗卫,于夏口不择言,将什么都说了。


一次就能解决右丞相和皇上的问题,游惑却并不高兴。他想要的是秦究平安无事地和他一起解决了这件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秦究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你说你会没事,”游惑坐在床边,盯着秦究嘀咕,“骗我。”


罚你事成那一天陪我放多一盏长明灯。游惑这样想。


第二天秦究醒过来的时候,游惑侧躺在他身边,抓着他一只手,睫毛轻颤,睡得并不安稳。


秦究昨日中毒不深,因此没一会儿就缓过来了,只是现在还有点晕。他眨了下眼,握住了游惑的手,将单方面的握着手变成十指相扣。


他的手好像比以前的更凉了。秦究想,自己还能不能在他离开之前让他愿望成真?


也罢,起码游惑在离开之前能一直知道,有人在自己生前一直爱着自己,在自己死后也有人一直爱着自己。


皇上自从知道右丞相失败了之后就一直彻夜难眠,翻来覆去只在想秦究和游惑什么时候会动手,他现在安排人夜夜守着自己够不够?


于是第二天的夜晚,秦究裹挟一身寒风,手持重剑斩开了皇宫的大门。


“皇上,您联合右丞相送了我好大一份礼。”秦究慢条斯理地开口,身后的闻远则把于夏丢到了皇上面前,看着皇上脸色一下就白了,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秦究看出他想喊人来救他,只不过一切都是徒劳功。他垂眼看着无助的皇上,轻声说:“现在宫里是锦衣卫,宫外是军营。皇上,您知道要怎么做吗?”


锦衣卫?皇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哆哆嗦嗦地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锦衣卫……背叛我?”


空荡的厅里不知是谁轻嗤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足够让皇帝听到了。


秦究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当初选择了蹚皇权的深水,却不得人心,不懂谋略,最终落得这步田地,也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局面。皇上,您后悔了吗?”


后面的事情不用秦究再操心,闻远更懂这方面的事,因此他出了宫殿,远远眺望将军府的方向。


游惑身体不好,秦究没让他跟来,但是事成的第一时间秦究就派了人回去,想让游惑高兴一点。不知道现在捷报带到了没有。


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秦究循声望去,意外地发现是守着游惑的楚月。他刚刚的喜悦突然就散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心底有个想法浮出来的一刹那。


楚月在他面前下了马,伸手抹了一把脸,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又颤抖着闭上眼睛。良久,她哑着嗓子说:“他走了。”


她没有说是谁,但他们都知道是谁。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结局,只是在这一天,恰好是在这一天,他离开了。


“他让我带给你一句话……”楚月停了一会儿,压住了即将冒出来的泪水,“他说……”


游惑听着楚月跟他说秦究成功了的事情,唇边漫上浅淡的笑意,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楚月,帮我给秦究带句话吧。”他突然开口,声音里的虚弱吓了楚月一跳。


“什么?为什么,你们夫妻之间有话就当面说啊,秦究都要回来了,你等等他不行吗……”楚月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徒劳地说着挽留的话,徒劳地像幼时一样不管不顾地握住了游惑冰凉的手。


“我怕来不及。”游惑闭上眼,轻轻地说,“楚月,不用做无用功。”


“你帮我跟他说……


“替我再看看长明灯吧。”


秦究将新皇逼下位,了却了他和游惑的心愿的当天,最想看到这一幕的人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留楚月流着泪,策马一路冲进皇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最爱、也是最爱他的人。


那一天的夜晚没有星星,意味着第二天也是晴天。


大喜和大悲交杂,秦究却依旧没有倒下。他把一直在装颓废的三皇子架上了位,同时也提出了游惑头七一过就回边疆的请求。


新的皇帝不像上一任皇帝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招惹仇人,他也知道什么对于秦究来说是重要的,答应秦究的同时还提出了让秦究办游惑的葬礼,费用他出,毕竟游惑身为国师,为这个国家尽心尽力,这也是他应该得到的东西。


秦究婉拒了新皇的请求,只自己在府中举办了游惑的葬礼。


他仍记得游惑多次提到长明灯,于是在头七那天,他提前准备了二十七盏灯,因为游惑今年二十七岁。若是游惑能看见的话,那么他心里应该也是高兴的吧。


秦究等到天空完全沉下来,才发现今天晚上也没有星星。


原来明天也是个晴天啊。秦究垂下眼,一盏一盏放飞了二十七盏长明灯。


等最后一盏长明灯飞上天空,秦究抬起眼,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爬升,像星星一样点缀夜空。本来只有这二十七盏长明灯,但等秦究出了会儿神,再抬头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浮满了长明灯。秦究无声地仰望着京城上覆盖的一片星光,突然想起游惑嫁进来那天,他只放了十盏长明灯,但长明灯却盖住了整条长街,笼住了游惑当天晚上的梦境。


游惑直到死前都觉得自己没什么人喜欢,秦究是为数不多的人里面最爱他的那一个,其他喜欢他的人也寥寥无几,但是今天秦究看着满城的长明灯,很想让游惑亲自看看这一幕,告诉他,你并不是只有少数人爱你,你看,那么多人都在放你最喜欢的长明灯。你被很多人爱着。


他不知道,或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知道,游惑想过在他阖眼的那天跟他一起放长明灯,放两盏。


【现世】

 游惑其实一直都不太理解小女生为什么总喜欢出门逛街,就像他的发小今天生拉硬拽要他去灯会一样。


“不就是逛街?”游惑恹恹地说,不远不近地跟在楚月后面,对于她坚持要来灯会的事情表示不理解。


“不一样。”前面短发的女生干脆地应了一声,再一次问他:“你真的不放长明灯?”


一路上楚月问这个问题问了三次,游惑本想像之前几次一样拒绝她,但是话到嘴边却莫名其妙地说不出口。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说:“放。”


“真的啊?那我付款了。”楚月一点也不给游惑反悔的机会,游惑由着她付款,自己则伸手摸了一下摊位上朴素的长明灯。


摊主见他盯着那盏没有任何装饰的长明灯发呆,忍不住出声:“先生,您可以自己在上面题字,要不要写几个字?”


“嗯?”游惑回过神,“不用。”


只是他刚刚莫名其妙地觉得,这种没有任何装饰的长明灯他应当在很久很久之前见过,只不过上面有人题了字,不像现在这样空荡。而在想到那盏长明灯的时候,他心底莫名翻起一阵酸涩,就好像他答应了什么事,最终却没法实现了。


“愣着干什么,还逛不逛灯会了?”楚月在前面喊游惑,“就这么喜欢那盏长明灯?”


“……灯会是你要逛。”游惑抱着长明灯走过去,在和某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停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


是个长得很高的男生,怀里似乎也抱着一盏长明灯。如果游惑刚刚没看错的话,应该和自己怀里的这一盏一样,都是没有任何装饰的。


在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迈了一步,就好像他迫切地想要和那个男生搭话,想要和他说话,说什么都好。但是他们明明没见过。


楚月又喊了游惑一次,游惑看了一眼那个停步和身边朋友说话的男生,抱着灯往楚月的方向走过去。


只是在走过去之前,他似乎听到了人群中的一句——


“秦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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