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云月舒

*迟来的送给池池的生日礼物@与池书。 

*通篇扯淡，5k9，感谢观看

“抓住那只鸟。”

这是秦究偶遇的一位自称能够预知未来的老人告诉他的。

那时秦究已经16岁，对于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不太相信，只是看在老人的面子上不说，实际上心里并没有打算真的记下这件事。

“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都不相信的……”那老人笑了笑，“你可以不相信其他的事，但我刚刚说的你必须要记住。如果你记不住，你的一生都会被彻彻底底地改变。”

秦究怔了怔：“什么？”

“抓住那只鸟，”老人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年轻人。”

“……抓住什么鸟？”最终秦究还是选择了信他，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是老人却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我不知道。”

秦究看着他浑浊的双眼：“什么？”

“我不知道。”老人平静地看着他，“我只能告诉你，抓住那只鸟，除此之外我什么也看不到。你的未来被浓雾遮掩，我道行不够高，只能窥见这一星半点。”

抓住那只鸟。这句话被秦究写在了便利贴上，贴在了自己的桌上。

等到上了大学，那张泛黄的便利贴也依旧贴在他的桌上，无声地提醒着秦究，这是你的命运。

不止有一个人问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秦究从来都不正面回答，只是撑着下巴笑一下，懒散地开口：“我也不知道，喜欢就写下来了。”

秦究本以为这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毕竟他活了二十年，也没见有什么怪异的事发生在他身边，遑论他要去抓住一只根本不知道什么品种什么外貌的鸟。

秦究一直认为自己的生活平淡至极，直到他大二那年迎接新生，迎来了游惑。

他见到游惑的时候，游惑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衣服下摆被塞进裤腰，看起来一丝不苟、禁欲又严谨，实在像极了一位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但他右耳上黑色的耳钉折射出亮光，将秦究的目光吸引，同时也打破了秦究对他下的“循规蹈矩”的定义。

他身边放着行李箱，板正地站在原地，眉眼冷淡又锋利。或许是秦究的目光不遮不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秦究打量他的视线，抬眼看了过来。

看到秦究的那一瞬间，他很轻地蹙了一下眉。

秦究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新生信息：“游惑？”

游惑懒散地换了个站姿，仍旧没有吭声，只是用那双浅色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秦究，搞得秦究实在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以前得罪过这位新生。

算了。秦究收起手机：“走吧，带你去宿舍楼。”

从游惑的脸上并没有办法看出他乐不乐意，说实话秦究也拿不准这位像是在找茬的新生会不会听他说话，毕竟这人实在不像会乖乖听话的，更何况他刚刚还表现出了对秦究的不满。

但秦究走出去一段路后，他听到了行李箱轮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

口是心非。这是秦究对游惑的第一个评价。

其实缘分这种东西是玄之又玄的，当秦究在图书馆和游惑伸手触碰同一本书的时候，秦究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意外。

明明这双眼睛的颜色浅得很漂亮，但却染上了几分淡薄，就好像他永远不会有什么情绪。所以当情绪波动出现的时候，就变得很明显。

“不去研究大一的课程，在这里看闲书？”秦究率先放下手。

刚刚是游惑的手先覆上那本书的书脊，下一刻秦究的手才搭上来。和秦究预想的一样，游惑这种冷性子的人连体温都是偏低的，但却并不冰冷，像是晨间的风。

游惑说：“大二的课程不应该比大一重吗。”言下之意，连你都能来这里看闲书，我怎么就不行？

这还是秦究第一次听见游惑说话。他愣了一下，心脏开始不自觉地震颤起来，像是有人拎着锤子砸开了他锁了二十年的心脏。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秦究并不排斥，反而还有点隐隐的好奇。

“算了，我不欺负学弟，”秦究懒声道，“你先借吧。”

游惑也不和他客气，客气地点了下头说了声“谢谢”，就把书抽了出来。

他刚准备去办理借书手续，却被秦究叫住了：“等一下。”

他半侧过身子看秦究，礼貌地用眼神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加个微信？”秦究晃了下手机，“我为了这本书蹲点蹲了一周，好不容易见了踪影，就又被人借走了。小学弟发个善心，帮一下我？”

“……”

最终游惑还是加了秦究的微信。男生掏出手机扫码的时候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像是被秦究强迫加微信的一样。但等他真的加上了秦究的微信，视线还是时不时地往手机上秦究的名片飘。

秦究没发现这一点，随手把游惑的备注改成“口是心非大一小学弟”：“好了小学弟，回宿舍去学习吧。”

游惑瞥了他一眼——非常凶，像是要和秦究吵架一样。但秦究熟视无睹，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往图书馆外走去。

好奇怪，他以前从没有对别人有这么大的兴趣。

大学宿舍一般是四人一间，但游惑运气不错，这间宿舍只有他一个人。他把书放到书桌上，拧开水杯喝了一口，就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备注，接了起来：“什么事。”

对面的人说：“借到书没有啊，说实话我也挺好奇……哎算了不说了，说太清楚就没意思了，啧说点别的。我听说今天秦究也去图书馆了啊，碰上没？”

游惑“嗯”了一声：“加了微信。”

“……进度条是不是拉太快了，这么迅速啊。说起来你至今都没跟我解释过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因果，命中注定的。”游惑简短地说。

“之前那个算命的？”楚月说，“我还是觉得奇怪，看见我们两个成精的也不躲，不怕我们对他下手啊？”

“算命的总会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也算是天命吧。”游惑轻描淡写地说，“挂了。”

游惑和秦究不怎么会碰上，但每次碰上，秦究必然会逗他几句。游惑不爱说话，这种话更是不愿意搭理，基本上秦究都得不到他的回答，但他仍旧乐此不疲。

因为游惑开始会回答他了，即使大多数是嘲讽，秦究仍旧觉得有趣，下一次继续逗他。

游惑知道秦究是学生会的。一开始他本来没打算进学生会，思索再三还是递交了申请。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的申请是秦究批的。

秦究本来不负责这一块，但闻远这几天筛选筛得累死累活，天天在微信上哭，秦究这才勉为其难地来学生会陪他看申请。

本来也没什么，直到他在那一堆资料里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他把游惑的那一份抽出来，粗略浏览了一遍，发现游惑曾经拿的奖项是真的多。

“看什么呢秦哥？”闻远揉着脖子凑过来，“呦，这么优秀，那肯定……”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秦究勾了支笔，在“审核意见”那一栏龙飞凤舞地写了个“pass”，又在“审核人”那一栏签了自己的名字。

闻远的话哽在喉咙里，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秦哥，你认识啊？”

以前就算是再优秀的人也没能让秦究亲自动手签字。

何方神圣。

秦究点了下头：“大一的一个学弟，开学的时候是我去接的他。”

“哦……”

后来游惑进了学生会，总是有意无意地被安排和秦究一起做任务。一开始他还没在意，次数多了也就忍不住开始怀疑了。

秦究在被他问的时候没有回答，只是晃了晃手机：“点了白桃乌龙，不冰的，这次总该喝一口吧。”

游惑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白桃乌龙。”

“因为好喝，”秦究笑起来，“感觉我喜欢喝白桃乌龙是因为我和它有缘。”

“你还信这个？”游惑看过来的时候，秦究在他眼里看到了纷杂的情绪。他一开始就知道游惑眼里的情绪很好猜，原本以为是因为太过澄澈，现在才知道他是懒得藏也不屑于藏，因为根本没几个人看得到。

“不算很信，但还是信一点的，”秦究这才想起游惑不知道自己桌上的便利贴，“16岁的时候有个算命的给我算了一卦，挺玄乎的，我本来不信，但信一下也无妨。”

“他说我身上有因果，解不开得不到自由，还送了我一个提示，我写下来了，但你似乎没看过。”秦究随口说出这件事，权当讲个玄幻故事，却没注意到游惑抿起唇，像是在思考什么。

算命老人的话，是他之前碰上的那个？

他正出神，外卖的消息就来了——是秦究点的白桃乌龙。秦究下楼拿了上来，送到游惑手里的时候还是冰的。游惑其实不太喜欢喝这种饮品，但秦究手快，已经帮他把吸管插好了。他停顿了一会儿，犹豫着拿起来喝了一口。

他本以为白桃乌龙多少会有点腻，但入口更多的是茶香，以及一股淡淡的桃子味。

秦究和他相处的日子也不少了，知道游惑口味比较清淡，因此特意要的三分糖，眼下看来确实合游惑的心意。他把游惑另一只手里的笔抽出来放到一边，途中不经意擦过游惑的手。

心跳慢了半拍。秦究再一次触碰到偏低的体温，不受控制地想，完蛋了，好像真的栽了。

游惑喝了几口，抬眼看见秦究盯着他自己的手在发呆，忍不住问他：“你干什么？”

秦究愣了一下才放下手：“没事。”

游惑怀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没看出什么，于是放弃了观察，把白桃乌龙放下，重新拿起刚刚被秦究放到一边的笔。

“哎，小学弟，”秦究突然想起什么，“今年的学园祭你参加了吗？”

游惑摇头：“不想去。”

“明年去呗，很好玩的，就当是放松了。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啊。”秦究说，“实在不行，你就当陪我去了。”

他竖起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不跟别人说，我们悄悄地自己去。就我们两个人。”

他的语气太像哄骗小朋友了，但是游惑没办法不对这个主意心动。

所以他说：“好。”

像多疑的猫心甘情愿落入圈套。

本来秦究只当这一次莫名其妙的感觉是错觉，但他和游惑相处得越久，他越觉得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

但他摸不准游惑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按理说他平时对感情还挺敏锐，但一碰到游惑就变得手足无措，完美对上了闻远曾经说的“兵荒马乱”。

所以游惑是怎么想的呢？秦究不知道，但他有耐心一点点试探。

游惑升上大二、换宿舍的那天秦究正好在考试。秦究说他考完会立刻赶过来，让游惑在楼下等他，他帮游惑把东西抗上去。但距离秦究说“考完了”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游惑不耐烦地抿了下唇，点开秦究的对话框，想问秦究去了哪里，脸侧突然贴上来一个冰凉的东西。

 

秦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背后，将一杯白桃乌龙贴到了他脸上。

游惑做贼心虚一样立刻摁灭了屏幕：“怎么这么久。”

“去给某个兴师问罪的小学弟买饮料了。”秦究懒洋洋地回答，和平常并无二致。

游惑暗暗松了口气——秦究应该没看见他的备注。

事实上秦究看见了，但由于游惑的手指虚虚掩着屏幕，他只看见了一半，是一个英文单词，“secretly”，秘密地。

秦究对完整的备注更好奇了，但游惑自从这次被他偷袭之后变得更加警惕了，一旦秦究靠近就退回主界面，秦究也找不到什么机会看完那个备注。

“所以学园祭那天要不要喝白桃乌龙？”

游惑承认秦究笑起来的时候最吸引他。上下一碰就能噎死人的薄唇微微翘起来，眼睛半眯着，像饱餐后餍足的狮子。而那份笑意就从眼里透出来，叫人移不开眼睛，对于他的问话就只能遵从内心。

“喝。”

学园祭那天的热闹超出了游惑的想象。

他们没打算在白天去凑热闹，秦究说晚上才好玩，所以他们一整个早上都在图书馆，一个看经济学，一个看哲学。

游惑看书的时候会戴一副无度数的眼镜，金色的镜框，缀着一条金色的链条。他低头看书，金色链条从他的脸侧垂落，莫名地叫人想伸手撩一下那条链子，或者干脆只是伸手虚虚擦过他的侧脸，只是为了和他触碰同一束阳光。

总之秦究看书看着看着就走了神，视线不自觉地往游惑身上飘。游惑向来敏锐，没一会儿就发现了秦究正盯着他看。

游惑翻过一页书：“盯着我干什么。”

“你长得好看，多看几眼。”秦究回答，“毕竟晚上学园祭的时候不知道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出现，多看会儿学弟加buff。”

游惑很想翻他一个白眼——什么妖魔鬼怪，又找借口逗他？

但等晚上他和秦究抵达学生们摆摊摆出来的街上，他才意识到秦究并没有在逗他。

参加学园祭的大部分学生都放飞了自我，一个个都打扮得奇形怪状。游惑一眼过去看到了好几个青蛙和野猪，一时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街上吵吵嚷嚷，游惑怕用平时的音量说话秦究听不见，于是离秦究近了点：“这些，怎么回事？”

秦究看着他比平常还冷三分的脸，忍笑咳了一声：“今早跟你说过的，会有很多妖魔鬼怪。平时上学太压抑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于是大部分人都在这里放飞自我。”

说着他一指路边一个正在摇晃的黄色物体：“比如那个，用被子把自己裹进去的，仗着别人看不到他的脸就放飞自我在路边跳舞。”

游惑用一个空白的表情回答了他。

秦究把白桃乌龙塞进游惑手里，不容拒绝地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在人群里穿行。

游惑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秦究抓住他的这只手。

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几分钟，秦究感觉游惑的手挣了一下。他立刻停了脚步，松开游惑的手，酝酿已久的“抱歉”刚要说出口，游惑的手就再次贴了上来，和他十指相扣。

那一刻秦究真的很想立刻把游惑抱进怀里，或者亲吻那双漂亮的眼睛，或者触碰他看起来很柔软的嘴唇。但他还记得自己在学园祭的街上，只能扣紧游惑的手权当回应，大步往前走去，只想着赶紧找个寂静的地方和游惑独处。

等最终他们停下来，秦究甚至没来得及看一下他们拐到了哪个角落，第一反应是松开手，转身扣住游惑的肩膀，急切地贴近他的嘴唇。

游惑退无可退，虽然他本来也没想过退开。他微微仰起头，和秦究笨拙地用唇齿相贴。

桃子味放在夜晚恰到好处，秦究在接吻的空隙混乱地想，我要把白桃乌龙列为我的饮料top1。

他们分开的时候游惑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浅淡的水雾。秦究还想凑过去再亲一下，被游惑伸出手抵着肩膀推开了。

“等一下，”游惑喘着气说，“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比我重要？”秦究不满地眯起眼。

“……”游惑斟酌了一下措辞，“抓住那只鸟。”

于是秦究放弃了再往前凑——他从来没有和游惑提过那张便利贴上的内容。

“我是，”游惑犹豫了一下，“我是预言里的那只鸟。”

开了这么个头，其他的事也就好说了。但游惑没打算把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他只说：“我把你落在我这里的东西还给你。”

他主动去牵秦究的手，再次和秦究十指相扣。

秦究在一片纯白里看到了自己。纯白渐渐褪去，他看到自己坐在一张圆桌旁，正在和另一个人一起喝酒。

“秦，上次打赌你可输了啊，愿赌服输，要把自己的神力、记忆和关于爱的情感封了，下凡去体验人间啊。”那个人笑着打趣他。

秦究懒散地笑了一下：“行，愿赌服输。”

反正神祇的神识不会被摧毁，秦究干脆地动了手，把暂时分离出来的东西包在一团光里，往一片人迹罕至的森林上丢去。那片森林生长在高山之上，按理来说放在这里并不会出什么意外，但秦究运气向来不好。

他就这么看着那团光落下去，不偏不倚，砸在了枝顶停驻的一只渡鸦身上。

在看到渡鸦的那一瞬间，秦究就知道他和游惑的因果是怎么来的了。

游惑本还有一段修行的路要走，但被这个光团一砸，猝不及防地就成了精，化了人形。秦究的那些东西也就随着他成精藏匿在了他的身体里，只有在他们距离足够近的时候才能把这些东西渡还给秦究。

游惑依托秦究而成精，因此他身上不可避免地就带有秦究的气息；同时他又知晓秦究的记忆、感受得到秦究的感情，长此以往，他不可避免地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男人动了心。

于是游惑想方设法地出现在了秦究所在的大学，并有了那一场并不是很愉快的初遇。

秦究就算丢失了记忆，他对自己的气息也仍旧敏感。因此他感受得到游惑身上似曾相识的气息，所以他不自觉地靠近，试探着去触碰游惑，最终在触碰中也不可避免地借着游惑身上的、属于秦究的“爱”的情感爱上了游惑。

所以抓住那只鸟。秦究闭着眼，借着和游惑相牵的手把他扯进自己的怀里。

“所以你给我的备注，完整版到底是什么？”秦究忽然问他。

“……Love secretly。（暗恋）”游惑低声回答他。

“还挺荣幸的，”秦究的声音带着笑意，“抓住了命运的同时，还抓住了我更为缥缈的姻缘。”

end.